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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盾的小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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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汪】 天生一对(一发完)

☆已收录于合志《三百六十行》 ☆

配对:租赁男友!史强×科学家!汪淼 

分级:PG 

预警:ooc,剧情经不起推敲,不好吃不好吃,因为本人非常不喜欢烟草,所以大史在我的文里也注定抽不上一口() 

*普通人AU,双未婚,算是三百六十行史警官宇宙之一,微博ttt史/汪隔空喊话bot、2376来信出的租赁男友梗,然后结合了评论区的一些拓展

 

 

1

    “淼淼啊,你什么时候把你内个、内个男朋友带回家来呀?”

    “团圆节吧,妈,他工作挺忙的。”

    “那行,淼淼,能带回来就好,我和你爸这几天就看看能做什么菜。”

    “妈,有点过早了吧,不用太紧张,他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

    “哪有这种的,行了,你快回去吧。”

    “那我走了,妈。”

    “行行行,快走吧,路上开车小心点儿。”

    “知道了。”

    汪淼把家里门关上之后,长出了一口气。

    其实哪有什么男朋友,都是他编的,他好几年前向父母出柜的时候哪能想到二老这么开明。现今汪淼手头的研究正处于关键时期——已经彻底攻克了分子建筑法,为了后续研究,他忙得团团转,哪有时间去谈什么男朋友,而且,自从他一年前因为过度劳累进了医院,汪母就不时托各种关系帮他介绍对象,希望有人可以和汪淼互相照顾。

    八个月前,汪淼为了实验不得以撒了一个谎——说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只是怕难长久,就先不和家里说具体信息了,汪母这才停止给他找对象这个事情,转而变成旁敲侧击。其实,汪淼知道母亲都是为他的后半生着想,于是为了安抚住母亲,不经意间透露了几个信息,说他这个男朋友是个警察,工作很忙有时甚至需要保密。

    现在,这个“男朋友”已经陆陆续续谈了半年多了,实在没办法,他又不想“分手”,眼看就要团圆节了,怎么的也得和家里交代一下,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分手”也不迟。

    汪淼坐进车里,打火启动,白色的SUV慢慢地汇进车流里。汪淼思考的时候喜欢用食指敲敲点点,他在想自己要从哪儿去找一个符合要求的男朋友呢?想到最后,汪教授打算去网上租一个——

    是的,最近租赁男友女友这种职业突然兴起,在网上掀起很大的风潮,表面看起来是一种赚外快的方式,但是其中的一些钻空子的行为不言而喻,不过事已至此,汪淼只能一试。

    汪淼当天晚上就找了一个租赁网站,给瞧着顺眼点的租赁公司发了信息,先写清楚自己的性别,然后再把要求都一一罗列出来:

 

性别:男

年龄:30-40岁

性格:外向,不挑食

身高:180cm左右

薪资:面议

工作时间:团圆节期间2-3天

注释:需要体格很不错,北京常驻人员,有警务人员经验(或有扮演这方面人员的经验,或非常了解警务人员日常工作)

 

    对面回复的很快,说晚上就会有人联系他,到时候把工钱填到合同上,工资直接付给“男友”就行。

    汪淼觉得这种过程实在透露着管理松散、不太靠谱的信息,但迫于无奈依旧简单地发了一个“好”,就把手机放进柜子里,穿好防护服去实验室开始一天的实验计划。等他再次拿到手机,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快八点了,今天有个实验结果数据不太好,他带着研究员们又复盘了一次,这就导致结束得有些晚了。

    汪淼从柜子里拿出手机,解开屏看了看,果然有一个叫“卤煮”的网友私聊了自己,对方声称自己亲戚朋友里有当过警察的,所以非常了解警务人员的日常工作。

    汪淼思考了一下问能不能看看照片。

    对话框下面迟迟显示未读,汪淼不做等待把手机息屏打算放进兜里,几乎是同时信息提示音就嗡地震了一下。

    于是,汪淼又把手机拿起来解锁,果然是“卤煮”回复了信息,对方发来了证件照和近期的体检报告,红底的证件照并不难看,属于很周正的相貌;体检报告虽然隐藏了一些重要的个人信息,但是身高体重什么的都非常标准。

    汪淼扫了一眼报告最上面的几行:史强,男,39岁。深觉得还可以,至少目前看起来很靠谱,而且这个男人也确实有点对自己的胃口。

    这时对方跟了一条询问名字的消息。

    汪淼没多想,很果断的回答了,并回忆了一下自己最近的时间表,发给了对方一串地址,约“卤煮”本周六晚上六点在餐厅面议。他的消息刚没发出去几秒,对面就显示了已读,随后一个表示OK的小手和“收到!”一起发了过来。

    汪淼没多想,把手机重新揣进兜里,关上柜子,锁好,拔下钥匙离开了纳米中心。

 

2

    约好的周六很快就来了,汪淼提前了10分钟到达了他们约定的地点。

    汪淼习惯性找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还没等坐下,有个人从旁边迎了上来,开门见山地说,“汪淼,是吧。”

    来者从面容上来看,确实是照片上的男人,但从气质上来看就和照片里相去甚远了。这个叫史强的男人有一双让人看了就忘不掉的眼睛,明亮得像是能直接把人看穿,头发两边推得很高,穿着夹克和战术裤,脚上一双旧军靴,整体瞧着更像是个涉黑份子。

    “你好,史先生,我是汪淼,请坐吧。”汪淼秉持着不以貌取人的态度,邀请史强坐在对面。

    史强一屁股坐下,身子往后一靠,极为舒展,他摆摆手,“别了,汪教授,可别叫我史先生,我听着怪别扭的,你就叫我史强或者大史就行。”

    汪淼皱了皱眉头,对方显然是看到了,嘿嘿一笑,“怎么,汪教授,就只有你能了解我的个人信息,你的我就不能查查了啊。”

    想来也是,汪淼的名字上网一搜就能搜到,确实不算什么秘密,只是他不喜欢对一些事情失去控制而已。

    这时候服务员过来了,问他们要点什么。汪淼接过菜单,扫了一眼把菜单推给史强,对服务员说,“给我一杯咖啡就可以了。”

    史强瞥了一眼那菜单上的西餐名,点了一份意大利面和一杯柠檬水。

    等服务员走后,史强身子前倾,把手放在桌子上,“汪教授租男友是打算干嘛啊,要求写得还怪全的,而且团圆节期间上班,是要人陪你回家和父母交差吧?”

    汪淼推了推眼镜,掩饰过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惊讶,史强的那双眼睛确实不是一般的锐利,而且性子爽朗毫不拖泥带水,和这样的人聊天基本不会累,因为少了太多客套,于是汪淼干脆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是的,那你对薪资这方面有什么要求吗?”

    史强眼睛里有笑意,语气流里流气的,“汪教授这就决定我了?不再好好验验?我听说这个行业还会顺带检查检查其他方面啊。”

    这人!汪淼下意识的向四周扫了一圈,他听得出史强语气里的调笑,本来肤白皮儿薄的脸,现在因为羞赧已经泛起了红晕。

    对面的史强从里子乐到外头,一副喜欢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心道这知识分子果然脸皮薄,逗弄两句就脸红炸毛,和那猫儿似的,可太有意思了,“你不检查检查?”

    汪淼被史强直勾勾的眼神盯得如坐针毡,没几秒站起来就要走,史强也站起来,乐呵呵的一把握住汪淼细瘦的手腕,“欸别走啊,咱俩还没聊出个名堂来呢,你怎么走了?”

    汪淼挣了两下,根本挣不开史强的桎梏,干脆自暴自弃,“放开我,你是个浑人,我和你没话说。”

    “怎么就浑了,”史强本来嗓门就大,听起来像嚷嚷着,吸引了餐厅里一些人的目光,“汪教授,这你就看错我了,来来来咱们坐下好好说奥。”

    汪淼如芒在背,只好又坐下。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个混不吝的家伙。

    “行了,不和你扯皮了,我也是初来乍到,没想到第一单就碰上了这么符合条件的,咱也是缘分,我给你打折,一天一百怎么样?”史强乐呵呵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伸出手比了一个“1”,看汪淼没接话,他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神色,“那,一天八、八十总行了吧——”

    眼见那人马上就破罐子破摔改口别的数,汪淼确定了这个叫史强的男人真是第一次做这种行当,心里不知怎么的,稍微舒坦了点,于是又温和地开口,“一百吧。”

    听此,史强脸上展开了一开始的那种乐天派的笑容,高高兴兴地道了谢,而汪淼的心情也跟着逐渐明朗。

    “你合同呢,拿出来我签上。”

    “什、什么合同……奥,奥,我出来忘带了,你看我这脑子,第一次,业务也不熟练,没事儿,咱们下次再补也行。”史强挠挠头,讪讪地笑起来,他觉得此时汪淼看自己的眼神莫名和某些时候的老上司看自己的眼神重合了,顿感头皮发麻,于是赶紧扯开话题——

    “那我是不是得先和你磨合磨合啊,别去了你父母那儿让他们给看出来,”史强提议,“你别多想啊,试营业不要你钱,反正我也没别的事儿干,就当打发时间了,我们现在开始互相了解了解,培养默契,到时候肯定给二老唬得一愣一愣的。”

    汪淼不是太喜欢史强的遣词造句,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提议很有道理,他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最后忍不住问,“你们这行都这么敬业吗?”

    史强竖起大拇指,表情自信又靠谱,“那必须得是这个啊。”

    汪淼似乎被逗笑了,眼睛微微弯起一个弧度,是克制又温和的笑容,“行,明天中午十二点,咱们一起去吃个饭吧,你在这个餐厅马路对面的地铁口等我。”

    “好嘞,那咱们就这么约好了啊,这儿离你们家近吗,明儿你可以走到这头等我来接你。”史强拢了拢衣襟,身体又倾过来,汪淼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可以,确实不远。”汪淼问,“你抽烟啊。”

    “是了,汪教授鼻子挺好使啊,我这还是特意穿了我昨儿刚洗的衣裳,还能让你闻见喽,怎么,介意啊?”

    汪淼实诚地点了点头。

    “成,我忍几天,但估计效果不大,我这老烟枪了,一时半会儿还挺难的,麻烦你多担待担待。”

    “没关系,你不在我面前抽就行。”

    “得令。”

    恰好,他们点的东西被端上桌子,汪淼向服务员道了谢,把咖啡端起来抿了一小口。

    “汪教授晚上就吃这个啊,这顶饱吗?”

    汪淼摇了摇头,“我今天晚上没胃口。”

    “怎么就没胃口了,出什么事儿了?”史强像一阵风一样吸入那盘意大利面条,虽然吃相不佳,但是吃得非常香,外人看他吃饭也会很有食欲,可惜汪淼今天实在是没什么胃口,总之还是因为今天中午的新闻——上面报道了一个他比较熟悉的科学家自杀事件,而最近全球都有科学家受到威胁或自杀或被杀的新闻报道。前几天,公安局就找到汪淼,希望可以对他进行严密的保护,但是他因为实验繁忙而拒绝了,可现在,汪淼已经渐渐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苗头,毕竟科学家死亡的事情正离他越来越近,这让他不得不担忧起来。

    史强看汪淼神色不对,又接着引导,“你可以和我说说,我保证不给你捅出去,我这人嘴可严实喽,只进不出,而且还是个大老粗,你要是说你实验的那些东西,我绝对听不懂,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汪淼透过镜片看着史强,叹了口气,放下咖啡,“其实是因为中午的报道。”

    “报道?”史强挑起一边的眉毛看他,“那我好像知道了,是不是最近老有科学家自杀的事儿呢。”

    汪淼点点头。

    史强想了想,“中午的报道我记得还挺清楚,有个女科学家自杀了是吧,你认识啊?”

    汪淼想起杨冬的样子,又想起他们曾经的一面之缘——女物理学家清丽的面容和冷静疏离的气质一直让他很难忘,汪淼垂下眼睛,心里泛起苦涩,他并非认识杨冬,只是杨冬在物理学方面的造诣让他多少有些惺惺相惜。

    “不认识,想认识?懂了,你们文人不都是讲究那个——白月光,朱砂痣。”史强看汪淼的神色,感觉有点好笑,“你不会跟着她自杀吧?”

    “逝者为大,你怎么能拿这个开玩笑呢。”汪淼不可思议地盯着史强,然后皱起眉头严厉地说,“你这人可真够浑的。”

    “从咱们见面到现在,你已经骂过我两回‘浑’了,”史强倒是一点不介意,耸耸肩膀,照样乐乐呵呵的,“但是也没办法,我这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惯了,这性子多少改不太了,还是得麻烦汪教授忍让忍让。”

    这话说的,让本来就共情能力强、心思细腻的汪淼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从刚才短短的相处,他其实是能够看出来史强是个什么样的人的——他跟这种性子大大咧咧的人计较什么呢。

    汪淼小小的舒了一口气,“其实也是有我心情不好的一部分在里面的。”

    “老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我之前听我一朋友说吃甜的可以让心情变得愉悦,”史强抬手招呼服务员,“他们家有甜点吧,不管是啥,你多少吃点儿。”

    史强点了一份“草莓慕斯三角蛋糕”,还乐呵呵地和汪淼说,这蛋糕听名就好吃。

    之后,这次约饭就变成了互相了解大会。汪淼一边挖着甜品,一边和史强聊天,他说了很多自己的爱好和习惯,史强也把自己对警务人员工作这方面的了解给汪淼细说了一下,汪淼这才发现史强是真的很懂——他当过兵,而且好几个哥们儿都当了警察,他说了不少当兵时候的趣事儿,让汪淼大开眼界。

    其实汪淼聊完也觉得很疏解,史强是个很通透的人,虽然说话吊儿郎当的,但是他非常善于倾听,也很会适当地发表意见,汪淼觉得这一趟下来,自己心情明显好了不少,而且那个草莓慕斯蛋糕也很好吃,总的来说甜而不腻。

    “离团圆节还有半个来月呢,咱也不着急,看这天色也有些晚了,今天就先聊到这儿?”

    “行。”

    “那汪教授把我手机号存上吧,咱们也好联系,我这个人手机用得不多,还是直接给我打电话方便。”

    所以,他们两个非常顺利地交换了手机号码,互相道了晚安。

 

3

    第二天,汪淼一觉醒来正好七点。他戴上眼镜,起床洗漱,下楼吃了个早饭,然后回到家里钻进书房整理研究资料。

    等闹钟响起,说明已经是十一点半了。其实汪淼家离地铁口真的很近,他往那边走也就七八分钟左右的样子,但是他习惯不管干什么都早去十分钟。

    汪淼摘下眼镜揉了揉睛明穴,然后又戴上眼镜换了身衣服,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就出门了。

    等到了地铁口,汪淼掏出手机找到昨天刚存的手机号,拨出去,响了两声没人接。

    “汪教授,汪淼,这儿呢!”

    汪淼抬起头,史强就在马路对面向他招手。

    汪淼从人行道走过去,史强笑着说,“早到不少啊。”

    “是我习惯早到一些。”

    “教授不愧是教授,不仅方方面面好,时间观念也强。”

    “你不是也早到了吗?”

    “我这不是怕堵车嘛,嘿嘿。”

    他们并肩向附近的停车位走去。史强的车是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车门非常不好拉,汪淼拽了两下都没拽开,第三下使了好大劲儿才开了门坐进副驾驶。

    车里还算整洁,就是味道不算好,到处都有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史强抱着看乐子的心态一直留意着汪淼,当他打开车门,看见汪淼正鸟悄地在打量他车里的环境呢,像个巡视领地的猫儿似的,他一乐,觉得倍儿有意思。

    史强系好安全带,打着火,发动车子,“昨天你挑的地儿,今天可换我了奥,汪教授。”

    “走吧。”

    汪淼万万没想到史强能带他来卤煮店。一进到这小餐馆里,扑面而来的咸香味夹杂着肉腥,不算好闻,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而且这小店的环境也还算中规中矩、看得过去。

    史强伸脖瞅了瞅老板案板上正在剁的大肠,然后熟练地要了两份卤煮,嘱咐其中一份少放汤,又要了两个饼,一壶白开水。

    其实汪淼不太受得了内脏的味道,自然也不怎么吃这一类的东西,于是他秉着科学探索精神坐下了,“所以,你的网名就是这么来的?”

    “昂,当时实在想不出别的了,我上司催我赶紧编一个,我寻思,那就‘卤煮’吧,”史强问,“那你最近还去采风么?”

    汪淼摇摇头,“不去,最近实验室比较忙,没时间去了。”

    “实验到了关键时刻了?”

    “是。”

    “你们这实验重要归重要,还是身体更要紧啊,汪教授,我刚见你就觉得你这人瘦得跟个杆儿似的。”

    “这算是遗传吧,我爸和我妈都是吃不胖的类型。”

    “吃猫食儿似的哪能胖得起来呢。”

    这时候,老板把他们点的东西都端了上来,挨个放在桌子上。

    汪淼道了谢,另一边史强已经拿起壶往卤煮里面加水了,他把其中一碗明显加水更多的卤煮用干净筷子拌匀,端到汪淼面前,“尝尝。”

    汪淼看着这碗看起来不错、就是气味难闻了点的“佳肴”,从筷子筒里拿出一双筷子,低头吃了一口。

    味道还可以,几乎没有内脏的腥气,就是——

    汪淼皱起眉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罕见的一口见底。

    “怎么了?齁着了?”史强急切的问。

    汪淼点点头,“有些咸过头了。”

    “我看你也不像口重的,还特意给你调淡点儿。”史强拿筷子翻了翻自己的那碗,吃了两口,砸砸嘴,嘟囔了一句打死卖盐的,一边又给汪淼那碗添些水,一边提高声音,“老板你这汤确实有点儿太咸了啊——”

    汪淼从另一个盘子里拿起表面都是芝麻的白面饼,咬了一口,满嘴香,于是就着饼再次吃起了卤煮,这回倒是咸淡正好,“这次可以。”

    “还不错吧,”史强一脸骄傲地说,“我之前就听他们家挺好吃的,一直想来试试呢,但我住那地儿离这儿十万八千里,我嫌折腾一次怪麻烦的,幸好你家住这边。”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这你就问到点儿上了,”史强露出一个故作神秘的表情,“我可是啥都干,啥都会,我之前卖过碟、端过盘子、摊过煎饼、做过搓澡工、干过按摩师、还在学校门口当过保安呢。”

    汪淼听着就把手里的筷子放下了,“那你怎么会来做这个?”

    “事儿轻、时间活、来钱快呗。”

    “你很缺钱吗?”

    “当然了,得吃得喝吧,而且我爸妈没得早,我连娶媳妇的钱都没有,学历又不行,可不得想法子自己多攒攒。”

    “对不起。”汪淼垂下眼睛,看起来做了什么错事,让史强不禁感叹,这知识分子就是感性、单纯。

    “没什么大不了的,汪教授,这都过去了,不提了奥,现在不都兴什么,‘活在当下’嘛。”

    汪淼应了一声,又问,“那你之前的工作很忙吗?”

    “也得分情况,有时忙得脚不沾地儿直转悠悠,十天半个月都不着家,有时候清闲得喝口茶都嫌茶叶塞牙。”史强龇牙咧嘴的,好像忆起茶叶在牙缝里当钉子户的时光。

    汪淼弯了弯眼睛,却忽然察觉自己最近老被史强逗笑。汪淼身边几乎没有像史强这样的人,汪淼开慧早,性子沉稳,从小就很有规划,每一步都会努力朝着自己规划的方向前进,而随着他的不断跳级,能留下羁绊的人也越来越少,久而久之,这路上就剩下汪淼自己一个人了。

    这一个人的生活确实自在,但是人嘛,偶尔也会想要分享和陪伴,毕竟人是“群居动物”。

    后来他们又约着饭。相比于汪淼的清淡偏甜口,史强的喜好倒是很好琢磨。汪淼从学生那里听来一家东北菜馆,就带着史强去了,吃的时候史强一直夸这家东北菜正宗,酸菜贼给劲儿,酸甜口儿的锅包肉也炸得外酥里嫩。而史强老是选一些民间小吃,带汪淼在各种巷子里窜来窜去,找到那种十分有烟火气的苍蝇馆,像是驴肉火烧店——说起来那家的火烧不油不腻,肉味儿的清香加上面饼的甜,一咬香溢满口,甚是满足。史强还忍不住嘴馋带着汪淼去了不同的卤煮店体会多重口味,这一来二去,史强甚至负责起了接送汪淼上下班的任务;而汪淼也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不适应,到现在的波澜不惊、一下班就自动往路边上寻找黑色桑塔纳的固定模式。

    这饭搭子之路也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比如有一次去吃铜锅涮的路上遇见车流高峰,刚堵了15分钟史强就开始发牢骚,“你说这能不能走了,前边儿那个车的司机是不是睡着了啊,这老半天一动没动,你说我一人给他一脚能动么——”

    汪淼一开始还能忽视他,继续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一些新的实验思路,后来实在忍无可忍,抬眼看着史强,抬抬下巴,轻飘飘地说,“你去啊。”

    史强分外心虚的瞥了他好几眼,有一点结巴,“那,那什么,这样真就能不堵了?”

    “你性子那么急,你管他呢,去。”

    这下子,史强转回去乖乖地握着方向盘,不再碎碎念了。

    

4     

    离团圆节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史强突然邀请汪淼去他家做客。

    汪淼非常期待这次见面,具体表现为他当天早上五点半突然醒了。汪大教授躺在床上,盯着自己家的天花板,已经没了睡意,然后不得不感叹——很久没有这种上头的感觉了。

    史强是一个很容易让相处变得舒适的人。他有着惊人的洞察力和情商,虽然智力这一块不是顶尖的,但是在为人处世这方面绝对是佼佼者。

    汪淼换了一个姿势。其实他和史强的关系已经不仅仅是雇佣了,他是真的把史强当成朋友在相处,也真的在享受史强的陪伴,这个租赁来的假男友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情绪价值,多方面安抚着汪淼疲累的神经。

    然后他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罕见的慢吞吞地去洗漱。

    史强到点儿就在楼下等了,汪淼从楼上探头看他,后者笑着招了招手。

    汪淼穿好鞋往楼下走,出了单元门,史强已经提前给他打开了副驾驶侧的车门。

    黑色的桑塔纳顺着车流驶上立交桥,一路畅通无阻,连个红灯都没遇到,史强还调侃他,“这意思就是,早应该邀请汪大教授上我家做客了。”

    汪淼和史强待得时间久了,知道面对这类的调侃该怎么反应,也越来越熟练起来,“是啊,你确实应该早点儿提,下次换我请你。”

    史强呲着牙笑,“我看你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架势,我去你家能吃上什么好吃的啊?”

    “买点儿熟食,猪耳朵黄瓜丝拌一拌,柿子鸡蛋炒一炒,”汪淼顿了一下,“肉沫豆角你吃过吗,可以拌饭的那种,我妈很早之前教过我,好吃省事儿。”

    “豆角段儿煸的?”史强来了兴致。

    “不是,类似于拌饭酱,四季豆切丁,和肉沫炒一起,这个主要是靠调汁,最后淋到米饭上很好吃。”

    “听着有点意思啊,我还真不知道这种做法,下次去你家尝尝,你可别爽我,我记着呢。”

    “嗯。”

    史强把车里的收音机打开,调了调频道,“新闻纵横”正在播报昨日的热点新闻。

    才安静了没几分钟,史强又开始说别的,“我早上出门前都备好菜了,一会儿到家我直接开火。”

    “你备了几个菜?”

    “四个。”

    “有点多吧?”

    “不会,您就擎好儿吧,我对这方面的把控,杠杠的。”

    汪淼瞥了史强一眼,后者得意得咧着嘴,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这下子,汪淼反而更期待了。

    史强家离汪淼家果真很远,开了快半个小时的车才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比较旧的居民楼,有一些墙皮已经掉了,露出发黄的里墙,小区治安和绿化看起来还可以,门口有门禁需要刷卡。

    史强开车进了小区,慢慢驶过几排居民楼,拐进两楼中间,把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熄火,两人一起从车里出来。

    史强扬了扬脖示意,手上按车钥匙给车落锁,“我们家10号楼,二单元,502。”

    汪淼跟在史强身后进了单元门,楼道里的灰土好像很久没有打扫了,台阶也比汪淼家的高,等爬上五楼,汪淼把着楼梯扶手已经些许气喘。

    史强掏出钥匙打开门,瞄了汪淼一眼,笑道,“你这严重缺乏锻炼啊,汪大教授。”

    史强家里应该是收拾过了,很整洁干净,虽然是两室一厅的户型,但总面积不大,屋里的设施也比较陈旧,墙面挨近天花板的地方边边角角有些潮湿和裂痕。

    史强在门口的矮柜里拿出一双拖鞋给汪淼,自己也换好,接着走进家里随手把钥匙串扔在茶几上,从茶几面下摸出一个纸片,三两下撑起一个纸盒,“客厅没有垃圾桶,瓜子皮儿什么的你先扔这儿,随便坐啊汪教授。”

    汪淼点点头,踢踏着拖鞋有些许拘谨地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眼神扫过茶几上红底白花双层塑料盘子里的瓜子、一旁用旧报纸叠成的笔筒里面放着几只圆珠笔和电视遥控器、还有用茶叶铁盒盖子做的烟灰缸里面的烫痕和少许烟灰……惊奇地发觉,其实史强比想象中的还要细心。

    汪淼拿起那个要用来装瓜子皮的纸盒——纸竟然还是田字格,上面的字迹非常青涩甚至里倒歪斜,看起来像是小孩子写的。

    史强从厨房里钻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挂水珠的杯子和一个黑盖圆肚水壶,他把手里的物件挨个放在茶几上,“那废纸好多都是从警卫室大爷的孙子手里要的,上次那小胖墩在学校里欺负人、薅人家小姑娘的辫子,对方家长找来了,给老爷子气得罚他抄‘我错了,对不起’二百遍,后半夜边哭边写,我夜班回来正好看见了,第二天我问他写完的本儿留下来了吗,他不说话,可贼了,最后还是我给他买了两袋糖才换的。”

    史强又拎出一个暖壶,放在水壶旁边,“你自便啊,茶叶在茶几下边儿的抽屉里。”

    汪淼点点头,问,“需要打下手吗?”

    “现在不用,一会儿如果需要,我再叫你。”

    “好。”

    汪淼在史强热火朝天的炒菜声音中伸手拿过电视遥控器,打开电视,里面正在放昨日新闻的重播,长相端正的女主持人声音平稳的阐述着最近的科学家接连遇害事件,这次事件性质极其恶劣,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次对科学界的“清洗”。

    其实各种报道也只是大致概括,汪淼因为上次被警察找上得以知道更多实情:这次事件的波及范围很广,海内外皆有,有人被逼自杀、有人被绑架、还有人经历了离奇的“实验事故”……不过救回来的人也不少,军警联合与犯罪分子不分昼夜地周旋,其成效可见一斑。

    “汪淼,把桌子架起来,桌子凳子都在墙根儿那,你能看见吧——”

    史强的喊声让汪淼回了神,后者下意识的回应,然后眼神快速定位到立在墙壁边的折叠桌子。汪淼走过去,把深棕色实木桌子拖到窗户底下支好,又从一旁摞起来的不锈钢圆凳们上拔起两个,对放在桌子两头。

    汪淼坐在其中一个凳子上,眼神扫过实木桌表面的一层不易察觉的木蜡油,片刻又站起来,把两个凳子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些。

    “汪淼?”史强从厨房探出头,单手拎出一个电饭煲,“我往里头放米了,五常的,你淘一下闷上呗。”

    “好。”汪淼赶忙去接,把电饭煲放在桌子上打开,米香扑鼻,他拿出装好米的内胆,思索了一下先去卫生间洗手,然后到厨房用自来水淘米,又把刚才壶里的凉白开掺点热水倒进淘好的米里,水正好没过大米一个指节。

    史强家的厨房比较小,是那种U形的空间,抽油烟机轰轰作响。史强围着一块红色的围裙,在汪淼接水的时候侧身给他让了让,“怎么样,香吧。”

    汪淼嗯了一声,捧着内胆,从旁边看过去,平锅里煎着排骨,他出去把饭闷上,又转回来到史强身边,见到后者正在往一个装满的大碗里倒白醋,于是好奇地问,“这是炝拌土豆丝吗?”

    “对,放凉了更好吃,所以先把它做出来了,”史强端起炒勺,“你让让。”

    汪淼赶紧退了几步。

    史强把炒勺里的热油淋在土豆丝最上面的调料上,一瞬间,香气随着油的滋滋声炸开在厨房里,史大厨拿筷子拌匀碗里的土豆丝,然后连筷子一起放到汪淼手上,“尝尝?”

    汪淼应声夹了一根放进嘴里,酸酸甜甜又香又脆,随即亮了眼睛,“很好吃。”

    史强笑眯眯地说,“用保鲜膜封上放冰箱里,等一会儿开饭了再拿出来,凉透了的时候口感最好。”

    汪淼点点头,没忍住又夹了一根在嘴里嚼,史强本来已经转过去料理别的菜了,却像后脑勺长眼睛了似地说,“别在开饭前都吃完啊汪大教授。”

    汪淼象征性的红了红脸,安安静静地把碗用保鲜膜盖住口,不舍的打开冰箱放进去。

    “你这又在做什么?”汪淼在客厅转了一圈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临了觉得没劲儿,又回到厨房探头探脑。

    此时,史强正热火朝天的炒白菜,“白菜炖豆腐。”

    “会加粉条吗?”

    “知道你喜欢粉条,出门前就泡上了,搁窗台上放着呢。”

    汪淼推了推眼镜,想来是上次把芹菜粉里的粉条吃了个溜干净才让史强抓住了猫腻儿。

    “家里就两个锅,来回倒腾,得炖个一会儿,到时候咱俩先吃排骨和土豆丝垫垫,运气好的话能同时吃上仨。”史强把炒勺直接颠起来,给汪淼秀得目瞪口呆。

    “你还会颠勺呢?”

    “早年和炊事班的战友小学过两招,嘿嘿。”

    确实,正如史强预估的,他们在十二点半多吃到了三道菜。炝拌土豆丝香脆开胃,香煎排骨也是外酥里嫩,到白菜炖豆腐直接让汪大教授心服口服——这道炖菜太香了,五花肉搭配白菜和豆腐碰撞出的味道是不可比拟的,是清新中夹杂着肥美,达到一种极为鲜香的美妙境界。

    不知不觉饭已经下去了半碗,史强也争分夺秒的把最后一道端了桌——是鱼。

    “三道鳞,吃过吗,我特意去市场挑了条肚子大的,它刺儿多,但肉质不错,所以肚子上的最好。”

    汪淼知道这种鱼,是国外鲤鱼的变种,虽然刺多,但是胜在含肉率高、肉质滑嫩,可惜汪淼不总是在家里开火做饭,在外面也不怎么能点到这种鱼,因此也没吃过。

    汪淼不得不承认史强对吃很有研究,明明史强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醉心料理的人。

    史强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说,“我这人,穷苦的命,嘴又挑的很,逼急眼了只能自己做。”

    史强把鱼肚子的肉用筷子在刺连脊柱处夹断,整块夹进汪淼的碗里,汪淼没客气,尝了一口——这鱼肉吃到嘴里有一种出人意料的弹牙可口,肉质细腻嫩滑再配上汤汁的微微酸甜,特别的好吃。

    见汪淼的表情十分的满足,史强一脸嘚瑟地说,“好吃吧,我当兵那会儿在炊事班帮过一阵子忙,有一个炊事班的战友不仅鱼做得好,卤大肠也是一绝,我可是向他学了好几门手艺呢。”

    “欸,想起个事儿,你等着我奥。”史强放下筷子,神神秘秘地去厨房,不一会儿又端着个碗出来,“你尝尝我腌的蒜茄子……”

    这顿饭最终以汪淼吃了两大碗米饭,撑得瘫在沙发上对前来邀功的史强竖起大拇指为结束。

    汪淼朦胧间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遂转醒,从沙发上坐起来,身上滑落一个薄薄的毯子。

    而史强正坐在地上曲起一条腿,手肘搭在膝盖上,无聊的换电视频道。还没等汪淼说什么,他就又像后脑勺长眼睛了似地扭头问,“怎么样,睡得香吗?”

    汪淼没点头也没摇头,捏着毯子没出声。

    史强好笑地说,“汪大教授,你才眯了半个小时,没浪费什么光阴,本来中午就是应该小睡一下恢复恢复精力。”

    史强显然是误会了,其实汪淼只是在震惊——震惊自己毫无防备地在一个刚认识了一个星期的人家里睡着了,震惊史强带给自己安全感,震惊自己的心意。

    是的,在某些混乱的时候,静下来问问自己的心,它不会说谎。

    “史强……”

    “欸,在呢。”

    汪淼看着史强明亮的双眼,手里的毯子被攥紧又松开,“……我下午得去趟实验室,你送我回家吧。”

    “行,你消消汗,十分钟之后出发。”

    “好。”

    临走前,史强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汪淼停下脚步回过头问他怎么了。

    史强爽快一笑,把手机揣进兜里,“没什么,就一垃圾短信,咱们走吧。”

    还没来得及关闭的手机屏幕上,有寥寥几个字:已排查完毕。

 

5  

    汪淼家里有水管坏了,他给物业打了个电话,希望他们帮忙修一下水管。

    史强远远从车里看着那个拎着布包、穿着维修工人衣服的男人进了汪淼家的单元,然后抬手瞥了一眼腕表——时间还很宽裕,中午他和汪淼约了一起去吃刀削面。

    史强身体往前倾,眯起眼睛盯着晃动的单元门忽然感觉有些违和、有哪儿不对劲,说不上来,但他多年来的直觉从未骗过他。

    于是,史强给上司发了条消息,检查了一下手枪弹夹,把枪别到腰后就夺门而出,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还挺巧,在一楼半与维修工打了个照面。史强只需一眼就看出这个家伙绝对有问题,当即抬腿一脚把对方踹翻下楼梯,史强跟上两步一把拽起对方的胳膊,从兜里掏出手铐给这家伙拷在楼梯扶手上。

    史强两手薅起对方的脖领子,表情凶狠,“你他妈的往楼上送什么东西了?”

    那个人半死不活的抬头,但是表情渐变成史强非常熟悉的恐怖分子式的疯狂笑容,轻飘飘地说了一句,“Boom——”

    史强神色忽地变了,眼睛里翻涌起一种冷漠肃杀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紧接着,他用一记重拳不费吹灰之力地打断了对方的鼻梁,又一拳击在太阳穴上,干脆利落地把人打昏,然后一口气冲上楼。

    四楼的楼道静悄悄的,汪淼家门户大敞,而汪淼孤零零地站在客厅里,手里端着一个破布袋。

    “史强……”汪淼小声的呼唤他的名字,声线微微发抖,让史强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双手紧紧地攥住了。

    史强迈开步子走过去,汪淼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别过来!”

    史强的脚步一顿。

    “这,这里面是,炸弹,是需要平衡的那种,只要不平衡,就会爆炸,你,你快去疏散楼里的人。”汪淼虽然怕得要死,但是手依旧很稳,长年累月的实验练就了现在的他。

    “淼淼,别怕,没事儿的奥,”史强笑了一下,像往常那样,“你这个知识分子胳膊上没二两肉,能端住吗?我来吧。”

    汪淼突然就不怕了。

    史强走过去,低头看了一眼汪淼端着的那个布袋,布袋口没拉,露出里面的炸弹,有个迷宫一样的简单小盒子,透明盖,里面有三颗铜珠正在微微颤抖,细碎的声音听起来很脆,但是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几公里外都能听得见、看得见的毁灭。

    “那人怎么说的?”

    “只要珠子碰到四边的金属壁,炸、炸弹就会爆炸。”刚才那个维修工等他开了门之后走进他家里,去厨房修下水道的水管,刚蹲下翻了翻包说好像没拿喉箍,那人站起来把包小心翼翼地放在他手上的时候,汪淼甚至没多想。

    “狗娘养的杂种。”史强骂到,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向里面的人大致描述了下情况,语言简洁,说完就挂,然后又转向汪淼,“我来吧,汪教授。”

    史强抬起胳膊,语气轻松,好像在讨论点什么菜。

    汪淼什么动作都不敢有,鼻尖和脑门有汗,话到嘴边只来得及在脑子里匆匆过过一遍,“不行,我不想把你卷进来。”

    “哎呦,我的汪大教授,你怎么突然死心眼儿了啊?我当过兵,有经验,都到这节骨眼儿了,你就别和我争了奥。”

    汪淼吞咽了一口,没再说话,他现在脑袋里非常的混乱,不仅神经拧巴在一起,意志也更是像团乱线。

   史强伸出手,眼神带着鼓励。

   于是两个人无声地进行了一场生死传递——只要稍有出错就尸骨无存。当炸弹移到史强胳膊上时,他们都出了一身的冷汗,汪淼更是两腿一软跌坐到茶几上。

    史强时刻注意着那三颗颤动的珠子,即便他端得更稳,珠子更像静止了似的,可依旧看得汪淼心惊肉跳。

    “淼淼,去把楼里的群众疏散了。你熟,找个借口让他们下楼,不出十分钟就会有人接管。”

    汪淼撑着茶几面站了起来,他看着史强,眼尾红彤彤的,眼睛里蓄了泪水,史强下意识地想给他擦擦,但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手,只能笑着安慰,“好了,汪淼,快去吧,别瞎想,我这浑人只能遗臭万年长命百岁,快去吧。”

    汪淼神情复杂地看了史强一眼,就匆匆地跑出去了。

    门没关死,留了个小缝,透进一缕亮白的光。

    史强突然想抽根烟,他听着汪淼敲开邻居的门,急促又温和地告诉邻居着火了,顿时火警报警器尖锐的声音拔地而起,又听着汪淼跑上跑下的声音,还有人慌乱下楼的声音,听见可以决定生死的小珠子颤抖的沙沙声,还听见门扉被打开的吱呀声——

    汪淼回来了。

    清瘦的科学家一身的汗,刘海湿哒哒的趴在额头,他坐回茶几,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

    史强用一种“你怎么这么淘气”的表情看着汪淼,然后说,“你这人,轴,太轴。”

    汪淼专注地看着史强。科学家的眼睛可真漂亮,鹿眼像随时盛着一汪水似的,整个人也像名字一样,清澈又坚韧,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面前变成任何样子。

    “史强……”

    “欸,在呢。”史强咧开嘴笑了一下,“汪教授,商量个事儿呗——”

    “你说。”

    “今天我要是能从这儿走出去,咱们过节回家,就正式把我介绍给咱爸咱妈认识吧。”

    “行。”汪淼几乎没犹豫就答应了,“那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史强眨巴眨巴眼睛,一副虚心听讲的模样。

    “等这事儿结束了,你去找个正经工作吧,别干这个了,去干点别的。”

    “就这事儿啊,那必须行啊。”史强更高兴了,眼睛忽闪忽闪得亮,“我能有一高知做对象,我爸妈要是在天有灵肯定得笑还阳喽。”

    “别满嘴跑火车。”

    “好嘞。”

    他们又无言地呆了一会儿,外面的警笛声渐渐逼近,没过两分钟穿着黑色特种服装的人冲进了汪淼家,有两个特警拉住汪淼的胳膊强制把他带离了现场,在离开屋子的那一刻,汪淼回过头,与史强隔空对视了一眼,后者眨了眨眼睛,前者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

    汪淼被护送到楼下,直接塞进了警车里,他透过车窗看到警戒线,还有一个穿着沉重防爆服的警员走进他家所在的那栋楼……然后,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单面车窗让天空和太阳变得乌蒙蒙的,电线杆子一根接一根。

    汪淼一路被严密护送到了一个小屋,在专人协助下上交了身上的所有物品,有医生来询问他心理方面的问题,流程虽然繁琐但并不惹人反感。一番折腾后,他坐在安全屋的床沿上,一个穿着军装、气场很强、眼睛比较小的男人光临了这。

    “你好,汪教授,我是常伟思。”

    汪淼站起来和他握手,这个看起来年纪很大的男人有一手的茧,数虎口的最硬最厚。

    “你好。”

    “汪教授不必紧张,其实我此次来先是想向你道个歉。”常伟思嘴角噙着笑,看起来很温和,“冒昧地把你请来这里,其实也是无奈之举,还望汪教授多担待些,我们已经提前向你的家人和纳米中心都打好了招呼,说你被国家征用去做一个保密级别很高的项目。然后对于此次事件,我们已经查明了背后策划这一切的组织,再过个几天就可以一网打尽,所以这些天还需要汪教授继续呆在这里。”

    汪淼点点头表示理解,有些许急切地问,“请问炸弹被拆除了吗?”

    常伟思:“拆除了,所有人都平安无事,汪教授请放心。”

    汪淼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汪教授,这屋里有一部内线电话,你在这儿有任何的要求都可以提出来,只要不违反原则,我们都会尽量满足。”

    “那,请问,我能见我的朋友一面吗?”汪淼顿了一下,解释,“就是代我捧着炸弹的那个人,他叫史强。”

    常伟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容依旧,“可以,但是需要等我们排查完,确认安全之后。”

    “理解。”汪淼点点头。

    就这样地度过了焦躁不安、但按部就班的三天,汪淼终于在一个清悄的晚上见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史强换了身衣服,穿着一件海蓝色的牛仔外套,叼着根没点着的烟站在门口,他往前走了几步,光在他背后随着门地关闭渐渐消失。

    汪淼看着史强,觉得自己心里缺的那块忽地填上了。

    史强把香烟夹在手指间,还是那副似笑非笑、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这次汪淼已经有了不同的感觉。

    清瘦的知识分子大步地走过去,一把抱住这个他租来现在已经是正牌男友的男人,顺便把自己嵌进对方怀里。

    “哎呦,怎么一上来就这么热情呢,淼淼,这么想我啊。”

    “闭嘴。”

    “好嘞。”

     汪淼感受到史强也用同样的力道抱住了自己,老男人刺刺的头发在自己颈边磨蹭着,很痒,但是很真实,炙热的怀抱带着无比的温暖和安全,那股淡淡的烟味更让汪淼不自觉的鼻子发酸。

    “史强。”

    “欸,在呢,汪教授。”

    “这三天都干嘛去了?”

    “没干嘛,就配合了下儿调查。”

    “效率哪有这么慢。到底干嘛去了?”

    “就是*+@&%¥”

    “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

    “离这么近,能不能说清楚?”

    “养了养伤。”

    “……哪儿呢?我看看。”

    “没事儿,就是胳膊上不小心让液氮燎了一下,挖掉块肉,会长出来的。”

    “……”

    “哎呀,别哭呀,淼淼,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瞅着一层一层包着惨,我以前年轻性子急,受过比这还重的伤呢。”

    “!”

    “别哭,我错了,我错了,瞧我这嘴,淼淼,汪淼,汪总,汪教授,别哭呗。”

    “……没哭。”

    “是是是,没哭,就是掉了两颗金豆子,其余一声不吭,咱是铁血科学家。”

    “……我说不过你。”

 

6

    那天重聚了几个小时之后,汪淼又有两天没见到史强,而明天就是一年一次的中秋佳节了。

    汪淼通过常伟思打来的内线电话得知犯罪组织已悉数落网,晚上会有专人来归还他的私人物品,明天就可以离开安全屋回家。

    汪淼一拿到手机就给史强打去电话,想问问明天他还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回去,可是电话里面只是响铃却没有人接。汪淼看着手机界面“大史”名字下面的“未响应”三个字,没忍住又打了两个,依旧是由机械的女声重复“无人接听”的双语版。

    汪淼开始胡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抓起手机给史强发了短信:问他在干什么,伤好点了没,明天要不要一起回家。

    不出所料也都是石沉大海。

    大半夜,在汪淼半梦半醒间,手机在床头柜上的嗡鸣给本就睡得不安稳的汪淼吵醒了,他伸长胳膊去够手机,在屏幕光下半眯着眼睛看消息,是史强的回信——

    “公事,伤好得差不多了,一起回,明天早上8点我去接你,有惊喜。”

    汪淼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了,睡意席卷而来,催得他合上眼睛,手还无意识地攥着手机,同时沉沉睡去。

    一转眼就到了早上。

    汪淼的生物钟让他在七点钟准时醒来。大科学家翻了个身,看着床头柜上的闹钟出神。汪淼最近抽时间思考了一下史强之后做什么工作好,最后得出——保安,保安就挺好,史强还有经验,本人更是当兵出身,绝对非常胜任,他们纳米中心最近正好缺这样的人才。

    汪淼迷迷糊糊洗漱的时候还在想这个问题,直到收拾完听到敲门声之后才猛地清醒。

    汪淼按耐住心中的雀跃,大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却因为门外的人而傻了眼——

    史强还是那个史强,笑得露出一排白牙,只不过外表拾掇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穿着有些皱巴的警用衬衫和裤子,警号101844,见汪淼呆住了,他马上一磕后脚跟,板板正正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汪教授!重新和你介绍一下,本人,姓史名强,现任北京市公安局反恐大队队长,这次和你回家,非常荣幸还能兼任你的男朋友一职,今后还请汪淼教授多多指教。”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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